我是东汉的一粒种子,在泥土中生根,长成三层楼阁。我的身躯不过半米,却装得下两千年前的烟火与星辰。
别看我身形玲珑,我的每一块陶片都暗藏玄机。猪圈匍匐脚下,楼阁拔地而起——生前的院落,死后的宇宙。工匠用巧手将我拆分,又用信念将我合拢。他们说:“逝者如生,家当随行。”
我的窗棂上,刻着东汉的风。网状纹是渔人撒向江河的期盼,几何纹是丈量天地的绳墨,圆点纹是夜空未眠的星子。这些纹路不是装饰,是生者写给黄土的密语:愿你来世有鱼满舱,有粮满仓,有星照明途。

连我的猪圈都藏着秘密。瞧这陶猪,圆滚滚的肚子撑起一个家的富足。东汉人说,六畜兴旺,便是人间好光景。墓主人的魂灵,或许正倚在楼头,数着圈里的小猪,笑叹一句:“盛世如斯”。
1996年,焦作的铁锹惊醒了我的长梦。轮胎厂的轰鸣声中,有人轻轻捧起我的碎片,惊呼:“看!这座楼里,住着整个东汉的黎明”。
如今,我站在玻璃后,看窗外吊塔如林。两千年前,有人为我捏塑陶土;两千年后,有人为我拂去尘埃。楼阁会老去,但人间的炊烟,永远新鲜。
三层带猪圈灰陶楼——方寸之间,可见山河丰饶,可念生死温柔。